花的姿态

『时间：2014.05.23』『主讲：布瓜』『 整理：布瓜』

今天我主要以华北习见花木为例，趣说花的姿态，即花在枝条上的造型及其大致演变，会涉及到一些分类学术语，亦是植物认知的基础。

之前在华东群里讲过《花的故事》，介绍了花的起源和结构功能，这次主题算是延续，依然离不开演化论的视角。唯有演化之光，才能指引我们观察形形色色的生物学现象，才能照亮我们思考生命之谜的方向。

在我们眼里，花总是千娇百媚、千奇百怪、千姿百态。

现在自然界中，有较少部分植物的花是单生，即单独一朵花生于茎枝顶端或叶腋部位，如木兰属许多种。华北常见的有以下这些：

紫玉兰，又名辛夷、木兰

玉兰

二乔玉兰

天目玉兰

牡丹、芍药、睡莲科、莲科、毛茛属也是：

牡丹

芍药

睡莲

莲，又名荷花

毛茛

一般来讲，这些植物的单生花，形大、色艳、蕊多，容易招引虫媒。

例如，睡莲早晨开花，黄昏闭合，仿佛夜晚入睡，又名子午莲：

睡莲，摄于上午9:25

睡莲，摄于同天下午6:15

通常情况下，它的雌蕊群先成熟，雄蕊群后成熟。携带花粉的昆虫飞进一朵睡莲花中探蜜时，睡莲的花瓣会慢慢闭合上，囚禁虫子一夜，这过程中雄蕊会开始成熟吐出花粉，昆虫在花中活动会把上一朵花的花粉授于这朵花的柱头上，然后又沾染上刚成熟的雄蕊的花粉，次日清晨花瓣一开，虫子就赶忙逃出莫名其妙的“监狱”，飞往下一朵睡莲中，于是又跌入新的陷阱……

后来，有些单生花的植物开始领悟到“团结就是力量”这个永恒的真理，开始缩小个体体形，联合众多个体形成花序。花序，是指若干朵花按一定顺序和方式排列，着生在特殊的总花轴上。如今大部分植物都采取花序的“策略”，以便更高效地为自身传宗接代的使命服务。

例如，紫藤属、荷包牡丹属的总状花序，植物界十分常见。一根较长的花序轴上着生数朵有柄的花，各花的花柄大致等长，聚合一块十分引虫注目。

白花紫藤

多花紫藤,示总状花序

荷包牡丹,总状花序的小花偏向一侧生长

当总状花序的小花柄变得不等长，沿花序轴下部往上，小花柄渐次缩短，最后所有小花都排在一个平面上时，就成伞房花序了。例如某梨、某栒子：

某梨

某栒子

十字花科花序特别能体现总状到伞房的变化：

播娘蒿

花序刚长时由于花序轴和下部分花柄未伸长，花序看起来像伞房，花序顶部成一平面；后来花序轴和下部分花柄逐渐伸长，便形成总状。

五加科许多种拥有另一种典型的花序——伞形花序，这类植物的小花花柄几乎一样长，都着生在花序轴顶端，排列出来的形状像一把伞:

细柱五加

有些绣线菊的花也是这样：

麻叶绣线菊

把整个花序翻过来就能发现，这是区分绣线菊属下组间的一个重要性状。

花序当中，我们最常见的当属菊科的头状花序和禾本科的穗状花序。因为这两个科的植物所占地盘最广……

头状花序，相当于花序轴极度缩短后扩展膨大，无柄小花密集着生在花序轴上，并围以各式总苞，开花顺序由外向内，如天人菊：

天人菊

根据小花的形状和植物体有无汁液，菊科可分成两大亚科：全由舌状花组成的舌状花亚科和大部分是管状花组成的管状花亚科。

由此可以看出，菊科具有两种基本花型：舌状花和管状花。例如布瓜特别喜爱的向日葵，边缘围以一圈舌状花，中间都是管状花，舌状花没有雌雄蕊，是不孕花，用以吸引昆虫，管状花才具有繁殖功能：

向日葵

把中华小苦荬的花序拆开来，就会看到头状花序的“秘密”：

中华小苦荬的头状花序

中华小苦荬

中华小苦荬的小花

现在我们知道菊科植物都具有头状花序了，无论多小，可别误以为是一朵花啊！

禾本科小花集合成穗状花序（小穗），相当于总状花序的小花柄没有了，再由小穗组成各式花序。

早熟禾属的总状式花序

禾本科分类常让人望而生畏、畏而却步。若想真正拿下这一科，只能靠解剖，细看小穗和小花:

早熟禾属，示小穗组成各式花序

早熟禾属的小穗

其花序奇特，虽不花哨炫目，却内藏玄机。各地常见的平车前、车前也是穗状花序，这货花序比较简单，

平车前

车前

平车前的穗状花序

仔细观察还会发现一个花序上，各花的雌雄蕊不是同时成熟的，通常是由下往上，雌蕊先于雄蕊成熟， 因此很好地避免自花授粉，又能接受异株花粉。

车前的穗状花序

啰啰嗦嗦讲了这么多，是想先给大家一个花的“整体印象”。其实最好玩的是琢磨花被的形态。花被，是花萼和花冠的总称，主要是保护内部雌雄蕊、帮助雄蕊传粉和雌蕊受粉。花被，由若干枚花被片组成。

有些花的花被片长相基本一致，如广为人知、深受喜爱的百合家族：

小顶冰花

小顶冰花

大部分花的花被片会有所区别，分化成外侧的萼片和内侧的花瓣。若干枚萼片组成花萼，若干枚花瓣组成花冠。多数植物的花被，有着各式各样的造型，千奇百怪、千娇百媚。无非是为更好地传受花粉、传宗接代。

所以接下来，我们深入花的内部一探奥秘。

堇菜属，北京野生分布有十几种，春季大地最常见的莫过于早开堇菜：

早开堇菜

身形矮小、相貌奇特，早开堇菜和同属的小伙伴们，却有着属于自己的传粉秘诀。早开堇菜五官俱全，花柄、花萼、花瓣、雌蕊群、雄蕊群，一样不缺：

早开堇菜

剥下萼片和花瓣，立马露出藏在距里的两枚线状蜜腺体：

我把它取下来后发现是下方两枚雄蕊的向后延伸：

同时我们看到，花药环生于雌蕊周围，药室开口向内，药隔上有个橙色膜质附属物：

原先是紧贴花柱与子房之间的。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花粉散出，尽量减少损失。但是这样，花粉不就难以沾到虫子上了？堇菜们是不会这么笨的，它们的传粉技巧在雌蕊上，细看雌蕊花柱：

是不是与子房连接处明显屈膝，较细，往上增粗，使得整个雌蕊起来就像一个欧洲贵族的束腰少女？

那个“腰部”是个机关，当蜜蜂被带距的下方花瓣上的条形纹路指引进入探蜜，非常自然就会抵压柱头，把花柱向后推，进而揭开膜质附属物，花粉便从裂口处散出，落在蜜蜂身上，堇菜们的诡计就实施成功，接着等蜜蜂飞往下一株同种堇菜采蜜，把花粉授予合适的柱头。由此可以看出，堇菜们十分懂得勤俭节约，在珍惜自己宝贵花粉的同时也积极传送自己的“精华”。

再来聊聊鼠尾草属，该属最为植物学家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它那聪明的“扑粉”设置：

丹参

鼠尾草属有着唇形科典型的二唇形花冠。上唇盔状，下唇平展，供蜜蜂落脚：

从这图上我们可以看到有两个横亘中间的东东，会是啥呢？我把下面“落脚台”移开，露出它的真面目，再把上面“帽子”掀开：

原来是两枚雄蕊：

原来，这部分是花药上连接两侧药室的药隔向下延伸而成，这是个巧妙的构造，我随地捡了个枯枝，模拟昆虫采蜜来演示这个构造的作用：

于是，又一朵奇葩成功的把花粉扑在了蜜蜂身上，准确又节约。

总之，花是一种繁殖器官。它的怪异独特，都是与繁殖功能相适应，亦是为自己传宗接代的使命服务。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感谢大家听讲。更多内容，请移步我的豆瓣日志查看，欢迎批评指正！有问题请提出。

最后打个小“广告”：如果你在观察花果时，有任何疑问，欢迎留言或豆邮和我说，布瓜是个奇葩控，热衷于探索奇葩们的奥秘~~~你的疑问，也许是我了解新的传粉故事的又一灵感O(∩_∩)O~ 请尽可能附上实拍照片，我绝不会私自挪用，非常感谢！

讨论

【老余】花序的演化有顺序吗？

【布瓜】有的，生物一般是由简单到复杂，再到特化演变。具体体现在某一性状或器官上，如总状花序-伞房花序、伞形花序伞形花序-隐头花序（榕属）、肉穗花序（天南星科）。这是个大致的演变趋势，在大类群科目纲上体现得明显。

【老余】有没有动因？

【布瓜】动因太多了，主要是跟传粉繁殖有关。因为花是一种繁殖器官。

【庐主长城郭峰】我曾经见到一棵玉兰树从春天开始，一直开花到秋后，带着叶子还开着花，这是啥原因？

【布瓜】那是二乔玉兰。有杂种优势，生命力强，到秋后还能开花。

【乌日嘎】前面的课没听到，有讲苞片了吗，讲讲苞片吧。

【布瓜】苞片本质上是叶的变态。所以讲花时就不特地提了。

【年高】我也有个问题，如果我想知道某种植物这些传粉的事情我要看哪些资料呢？

【布瓜】我一般是google 拉丁名+pollinate（传粉）。国外科普做得很好，会提供很多物种的传粉发现。我一般是先观察，留意到那种植物比较奇葩，就去google，所以没有收集太多固定的网站。但我会陆续把相关的网站收集起来发布在豆瓣上。

【乐叶】问一下布瓜，马兜铃的花，好玩不？

【布瓜】好玩！只是我没拍到马兜铃的解剖图，不好说。今年拍到木通马兜铃，但到现在还没琢磨透它的传粉奥秘，和马兜铃不一样。

【乐叶】还有呢，连翘的长短花……长柱头的花和短柱头的花都会结果？连翘也是两型花。

【布瓜】呃，怎么觉得你说的是报春花属。连翘是有长短花，但原因还没琢磨。

【乐叶】堇菜的闭锁花，闭锁花就自己传给自己了？

【布瓜】自花授粉。

【云海】自花……近亲繁殖？

【布瓜】是的，即自交，这是一个繁殖保障策略。异花传粉条件不足时，自交可以保障自己的族群继续繁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