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居民的审美偏向浓郁,亮色。这与文人欣赏天青色的淡雅是不同的。
每次归乡,到处五颜六色的花瓣,存在感极强。长久不居小镇,猛见亮色花儿,感觉还挺新鲜的。
尤其紫茉莉,一串红这种主红紫色调的花儿。但凡是个地,都能见花开。
大红大紫暗合了很多人的富贵梦,她们才得以在小镇长居久安。
紫茉莉开花的时候,怯弱弱地躲避人群。她静静地开在月光里。
寂静的夜里,紫茉莉新生的花瓣,用最浓烈的紫,接受月光的抚摸。在小镇如银的月色,高远的天幕下,哪怕是世间最妖冶的紫,也难免不捎带一些清冷的气息。
夜里饱吸了月光和清露的紫茉莉,白日里见到的虽浓烈妖艳,却也不轻浮,不燥烈。
她的香从夜间保留到白天,已经若有若无。只有靠近她的人才能隐约闻得到。
紫茉莉清新淡雅的香气,比茉莉的浅淡。浓烈与清浅的对比,才能见心明性。
花儿的生命短暂。每一朵花儿都在夜里绽放,傍晚离开。
但她们有长长的花期。成年的紫茉莉身形高大,枝条繁殖能力强,枝枝节节分叉很多。她们往往把自己所有枝条环抱起来,让自己长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大团。茂盛的枝叶滋养丰富的花朵。这是一个懂得躲避自身劣势的草木。她的花只能开满一天,却用繁多的花朵错开日期,次第开放的花苞,看起来总是花团锦簇,一派祥和。
紫茉莉,和白玉簪都是长颈的花朵,像异国长颈部落的女人,长着长长的花托。
花托的长衬托花的轻盈,风吹起来的时候,花朵舞动,十分妩媚。
女孩子们见了,随手摘两朵别在耳朵上,当耳饰,别在发髻上,都好看的。
儿时的我们异常喜欢扮仙子的游戏。玩腻了紫茉莉,就换成黄色的苘麻花。苘麻花儿有黏液,可以粘在耳垂上,当耳坠是极好的。
那时我们总是跑遍花开的土地,巡视花儿开放的地带。我们双脚能到达的地方,都是我们的领地。
那种自淫为王自封为仙的感觉真美,只是越大越不敢再有那样胆大包天的想法。
紫茉莉的种子,就是袖珍的地雷。那模样,若能长大一点,真能蒙住人,和地雷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地雷一定是学紫茉莉的,人类从自然界获得灵感,制造了很多仿生物件,像迷彩服,飞机,直升机……
紫茉莉种子的颜色,成熟的时候是浓郁的黑。不是死黑死黑的,而是黑里泛着灰白。种子从青色,浅白,淡青,变得浅灰,直到长到暗黑。阳光与水肥是她膨大变黑的助力。做茉莉肥硕的叶片正是制造养料的生产空间。它接受光照,进行光合作用,经过碳水化合物的代谢,神奇的植物营养就出现了。
这个多年生的草本,本不需要每年种植,但小镇居民每年都会播种。即使错过播种季节,残留在土里的种子也会自发生长,俨然成了一年生的植物。
小镇到处都长着紫茉莉,墙头,粪堆,门前,屋后,田地,黄土,但凡风,雨水,鸟雀能到达的地方,都能见到她们的身影。
紫茉莉的花儿其实不只是紫色的。还有浅白,淡黄,花色等几大色系。只是这紫色是原生色,亦符合当地人的审美,所以小镇上只种了紫色的。
小镇居民这种大红大紫的审美观,拒绝了皇帝的天青色,也拥有自己独特的魅力。
那是另外的一种感觉,是最质朴的田园,各有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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