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阅读:把阅读看作一次寻找大自然奥秘的盛大旅行。
远足、爬山,观砂、觅石,看星、望云,辨花、识草,逐虫、听鸟,这便是“自然笔记”。一群热爱生活、热爱自然的人们,立志于博物,关注现实。如果将眼光聚焦于现代社会,便会发现,对于环境的关注和焦虑,是这个时代的特征之一;同时,随着社交网络的壮大和高性能手机的普及,碎片阅读也在深深地影响着我们自身的行为。这些变化给古老的博物学带来了冲击,也带来了重新焕发“青春”的机遇。因此,除了走进自然,感受其精妙与壮丽外,获取关于她的系统的知识,便成为我们的当务之急。
博物学是一门注重关联的学科,它关注物种间的联系,也关注物种与环境的联系。而这些联系,从18世纪以来,便有那些充满好奇与富有探险精神的博物前辈们在整理和完善。因此,想要在这个碎片阅读的时代获得完整的博物知识体系,在认识和见识上有所突破,就必须进行完整的阅读。在阅读中,回顾博物学家的发现历程、感受他们的观察体会,从而丰富自己的博物素养,也对博物精神起到一种传承作用。此外,博物学还是一门跨越物种的综合学科,涉及多种学科的知识,因此,它需要有不同的人,以不同的视角来解读它。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个人的阅读、个人的理解,是有缺憾的。所以说,博物学的著作,更需要几个人,坐下来交流心得、分享体会。这样,我们才能得以对自然的认识打下一个厚实的基础,才能给博物以支撑,给新博物学带来新的能量。
以上便是“自然阅读”想法的由来,是为记。
老余
2012年12月
【partⅠ:记录】
时 间:2012.12.30,13:00—17:00
地 点:树栖人工作室
特邀嘉宾:周玮
参与人员:老余,楚楚,炸酱,云中鸟,蔻子
记 录:楚楚
周玮(黄腹琉璃)是北京外国语大学的老师,她研究环境文学,曾参与过《瓦尔登湖》注释本的相关工作,且在留美期间亲历过瓦尔登湖。因此不管是对于文献著作《瓦尔登湖》还是自然风景区瓦尔登湖,她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次读书会周老师带了《瓦尔登湖》前后的5个中文译本。
图1.大家这次一共带来了6个版本(供图/老余)
周玮:我这次带来的几个中文译本恐怕只是众多译本的……(停顿)……五分之一吧,各位译者各个出版社各个年代都出了不同的中文版本。但是在这里面要特别提到两个版本,一个是徐迟先生翻译的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版本,因为徐迟先生作为一名诗人,翻译的文字显得尤为优美而富有诗意;另一个版本是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由王家湘先生翻译,相比之下王先生的文字更为朴实,没有华丽的辞藻,准确性是其突出的特点。
老余:我看的是徐迟的译本,个人也觉得刚开始看经济篇显得特别吃力!不是很能明白作者要表达的涵义。(楚楚在心中默默的双手双脚赞同,“附庸风雅”读了好几遍都没读懂的孩子好痛苦!)
周玮:嗯,经济篇比较集中地展现了梭罗的核心哲学观点。梭罗当时的生活背景,是工业革命刚刚开始,梭罗认为商业具有两面性,一方面带来了好的物质生活,但同时,这种物质生活又愚钝了人们的灵魂。那时候刚刚通火车,书中有对于火车的叙述,描写火车的声音,好像是一种对自然侵蚀。梭罗向往的是田园式的生活,他对于大城市的生活极度不适应,曾经他去过纽约、波士顿这样的大城市,但是一度觉得这样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很可怕,喜欢的是小镇上的朴素生活。
老余:(手中翻看中王家湘的译本)我浏览了王老师的译本,确实看起来要轻松很多,文字朴实。看来可以以这一本作为入门,然后两本比对着看,理解得会更加深入一些。
老余:下面我提几个阅读中的疑问。这本书为何会成为一本经典?
周玮:《瓦尔登湖》居于美国自然文学的创始地位,在这之前几乎没有关于此类博物的文学作品。
老余:那有没有与梭罗同一个时代的博物作家呢?是什么促使了他从文学向博物转变的?
周玮:嗯,应该是没有的。梭罗很喜欢达尔文,读了很多达尔文的作品。他的人生导师爱默生很喜欢阅读他的文字,评价他是身体力行的哲学家。但是爱默生本身却没有博物方面的文章。所以说梭罗是单独地在做博物文学这方面的工作。
在《瓦尔登湖》之后,梭罗研究学会的某位学者花了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把梭罗的日记整理成了文集《野果》,这是梭罗日记里关于自然中果实的部分,当然相对于《瓦尔登湖》显得松散一些,《瓦尔登湖》是集中的思想体现。其实这种变化也不能说是一种转变,而是对于之前文学的一种延续与深化。
老余:梭罗的这种思想,是不是受到爱默生等人很大的影响?
周玮:对,梭罗被称为“爱默生的门徒”,都是属于超验主义俱乐部的成员。超验主义的思想反对纯理性,强调本身的性情与内在的心灵感受。《瓦尔登湖》中经济篇中提到了对老年人经验的看法,说道老年人无忠告,呼吁年轻人信任自己的判断,遵从自我的判断。
老余:噢,这么说来就理解了。我看到这一部分的时候觉得这个作家很骄傲,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生活方式(楚楚:狂妄!),对,感觉他很狂妄。如果是加入这种哲学思想来看,就能理解作者的意图了。
周玮:说到爱默生与梭罗,他们之间有非常深厚的友情。梭罗生活的瓦尔德湖那片林子,地产是属于爱默生的,否则林子的主人也不可能任由一名陌生人在自家地盘住那么久。爱默生出门国际旅行期间,就邀请了梭罗去自家居住,曾经有过梭罗与爱默生的妻子关系很亲密的传闻,这就说明他俩确实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老余:梭罗的谋生方式是什么?
周玮:梭罗从哈佛学院毕业,最开始和哥哥在中学当老师,但是这份工作并没有持续下来。梭罗的家族有一个铅笔厂,他参与过相关的工作,而且他还有一个关于铅笔的小专利。(书记员注:梭罗是一名铅笔使用家,《瓦尔登湖》的文字就是用铅笔记录下来的,他将石墨加入了铅笔芯中,但是并未申请专利。)这些工作都没有持久下去,像梭罗这种性格,喜爱的是悠闲地、超离生计的生活方式,他热衷于体验不同的生活方式。
老余:梭罗为何选择了这样一种离群索居的生活方式,并且经历了两年零两个月之后就离开了呢?
周玮:这也是梭罗受到争议的一点,为什么他不能坚持这种生活方式一辈子呢?梭罗开始这一段生活,就好像是做一个生活方式的实验一般。他亲自去体验这么一种自己自足、刀耕火种的生活,去亲近大自然,倾听自己心灵的一种生活状态。像这种DIY的生活方式好像是美国人的本能一样,盖屋劈材,生火做饭。但其实这段期间梭罗并不是纯粹的离群索居的生活,他居住的小木屋里旁边的小镇并不远,他经常与镇上的居民交流,去镇上的小酒馆喝上几杯。
老余:哈哈,我觉得他的状态就是一个人的时候就享受着寂寞,受不了寂寞就去拥抱人群了。
周玮:经过了这两年多,他觉得对自己的内心有了足够的思考,感觉自己已经体悟到了这种生活的智慧,于是他便结束了这甘之如饴的生活,又回到了社会生活里,过那种所谓的体面生活。
老余:结束了这段生活,梭罗的下一段生活里程是怎样的?
周玮:梭罗进入社会生活以后,参与了废奴运动,在暗地里帮助奴隶逃脱苦难的生活环境,有了著名的《公民不服从》的演讲。
周玮:大家谈一谈书中最喜欢的段落吧。我比较喜欢红黑蚂蚁大战的那一段。(翻到那一页朗读给大家听)。还有就是提到自己做面包,妇女告诉他要放酵母粉,他偏偏和固执不愿在面团中加酵母粉。烤面包的时候就把面团放在木棍上直接在火上烤。
老余:我最喜欢的段落是他写湖的那一章,有许多关于颜色的描写,有蔚蓝、深蓝、深石板色、忽蓝忽绿、黄澄澄、深绿……觉得他观察得特别细致。
周玮:赞同。有一次我与学生聊到中西方作家对风景的描写。我的学生说西方人描写风景是科学性的!这些描写是在细致地观察下的客观描述。而中国的作家比较喜欢大而化之,或者是将风景比喻成实物。
楚楚:我觉得梭罗有很多调皮的比喻。像冬天的禽兽那一章,他说在田野劳作时小鸟停在他的肩头,这种荣耀是这辈子任何勋章都比不上的。还有就是他形容冬天湖水结冰开裂了,是夜里的大风咳了一声嗽,就把湖面给擦破了。特别可爱。
炸酱:我翻开徐迟先生的译本就看到一句“在船上弄笛”,但别的翻译都是“在船上吹笛子”,感觉徐迟的译本更中国式地咬文嚼字一点。我大学期间喜爱柯南道尔,读遍了他的《福尔摩斯全集》,其中印象很深的是群众出版社出版由刘绯译的《显贵的主顾》一章,其中有一个形容人物的嘴唇“它是脸上一道冷酷凶残的切口”,而我看过别的译本只是简单的译成“他的嘴很薄”,顿时就体会到了译者文字的功底。但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过度发挥的译本是好是坏?发挥得好读者看得很精彩,但是这会不会过度解读原作者的意思呢?
(大家纷纷点头,笑而不语。)
迟来的云中鸟出现了,云中鸟读《瓦尔登湖》时,是对比着台湾译本《湖滨散记》同时听着有声朗读版看的(这么有心的萌汉子,对口味的妹子遇到就嫁了吧……)。
云中鸟:关于生活方式的选择我前几天看到一个说法就是在最美好的青春期就应该享受生活的美好,而不要等到老了以后才用残弱的躯体度假。因此有些人就选择工作几年有辞掉工作休息一年。我也想过梭罗这种生活方式的可能性,去找一个废弃的房子收拾一下生活一段时间,自己种菜采果,也不是不可能。这里最为麻烦的问题就是水源可能不确定。梭罗在湖边,因此有固定的便捷的水源……(以下省略1000字,云小鸟详尽地描述了各种可能与不可能,伴随着娇羞的微笑,再广播一遍,这么有心的萌汉子……)
蔻子:我觉得生活其实可以简单一点再简单一点。我最近在读一个旅居法国的奥地利艺术家的作品。他的生活特别简单,秋天去帮助农民收小麦就会得到一袋麦子,那袋麦子可以供他熬粥做面包吃上半年。有时候他没钱了,就去挨个找朋友说请给我一元钱吧。这样也能生活下来,反而能倾注在艺术上更多的经历。所以说梭罗是一个很好的生活艺术家。
(蔻子为我们展示了Harry Rand的建筑、绘画作品,富有童趣与想象,扭曲的构造颇有西班牙的建筑大师高迪的风范。)
蔻子:另外我建议下一次的读书会可以加入朗读的元素,因为朗读的力量是特别的,读出来的时候,就有一个声音引导着你的思绪。
老余:嗯,很好的建议,我们下次一定采纳,期待下次沈书枝姑娘组织的读书会!
图2.暖心的读书会,吃着贤惠的炸酱亲手烤的奶酪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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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对话期间,周玮为我们展示在瓦尔登湖游览的照片,另外有一篇blog记录。相关介绍请点击如下链接:
1. Walden相册集
2. 朝圣:瓦尔登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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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Ⅱ:扩展】
文/老余
梭罗在《瓦尔登湖》的“经济篇”中谈到他所食用的玉米面包。可以在露天的火里放在耨(类似锄头)上或者放在薄木片上直接烤。这里的玉米面包是怎样的一种食物呢?梭罗透露了其中的一些秘密。印第安面粉加一点盐,便是全部的用料。他还试过面粉做原料,效果不理想。反而是黑麦加印第安玉米粉做的面包最方便,口感也最好。这里的方便,我想除了烤制方便以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发酵——梭罗把发酵的过程省略掉了。他在一个偶然的事件中用滚水烫了酵母,然后就发现酵母不是必须的。美国大陆上的酵母,据梭罗而言,是通过最早到美国的“五月花号”带来的。
其实,不用酵母或苏打之类蓬松剂,并不是梭罗的首创,因为原来的玉米面包就是这个样子的,它的发明者为美国的土著印第安人。玉米面包其英文原名为“cornbread”,在欧洲人来到美洲大陆的几千年前,美洲人就用磨碎的玉米作为食物。起初来到新大陆的欧洲居民,特别是在南方居住于殖民地的欧洲居民,从印第安部落学会了玉米面包的原始配方。之后不久,他们根据欧洲的谷物面包,对对玉米面包进行了改良。从而产生了多种形式的玉米食物。有“Baked cornbread”“Corn pone”“Hot water cornbread”“Johnnycakes”和“Hushpuppies”,在美国内战时,这些玉米食物便得非常流行,因为便宜,制作也方便。
而梭罗所制作的,应该是“corn pone”,对于这个“corn pone”,其定义是:一种玉米面包,用粘稠和富有韧性的生玉米团制成,通常不放鸡蛋和牛奶,放在一种特别的铁盘上,用明火烤制。(corn pone is a type of cornbread made from a thick, malleable cornmeal dough (which is usually egg-less and milk-less) and baked in a specific type of iron pan over an open fire.)
图3(图片来自wiki)
题外话:
古埃及的分面包问题。这是一道写在莎纸草上的问题。一共有9个面包,如何平均分给10个人?学过分数的都知道,每人可得9/10。但是如何具体实现呢?因为埃及人对分数的认识,只会理解多少分之一的情形。所以他们是这样解决问题的。先拿5个面包,切成一半,这样每人就有半个了。剩下的4个面包,每个切成三分之一,于是每人又有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两个三分之一的面包,他们把每个分成5份,这样每人得到了十五分之一。因此,每人得到了1/2+1/3+1/15。这就是埃及人的算术。
图4(图片来自视频截图)
若对自然阅读感兴趣,欢迎参与。更多了解请点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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