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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植物之美，分享知识之乐——《古典植物园》创作手记
作者：汤欢
1.
我小时候在乡下长大，自幼喜爱山川草木，加上父母都喜欢侍弄花草，所以我对自然界里的花草树木很有感情。读书后，知道植物在传统文学中是“起兴”和“借喻”的载体，被赋予了各种各样的寓意和象征。将古诗文里的植物名与现实生活中的植物对应起来，时常会有这样的感叹：啊，原来这就是《诗经》“自伯之东，首如飞蓬”里的“飞蓬”！所以，当我认识一种植物，不仅知道它的植物学知识，还知道有关它的优美的诗文、有趣的典故时，我愈发觉得：角落里一株不起眼的野草、路边一棵平凡的树，都可能蕴含着源远流长、意蕴深厚的历史文化。于是，从几年前的夏天起，我开始探寻植物所承载的历史、诗文和掌故。
每写一种植物，就像坐上时光机，开启一段充满未知的探索之旅。从两千多年前的《诗经》《楚辞》开始，沿着历史长河顺流而下，两岸千岩竞秀、万壑争流，沿途是杂花生树、草长莺飞。有人背着药篓，上山采药；也有人种豆南山，采菊东篱；有人跪进雕胡饭，三谢不能餐；也有人竹杖芒鞋轻胜马，人间有味是清欢；也有八旬老翁，六月听蝉凌霄不扫，三更采菱风雨无惧。历史上这些有情有爱有风骨的人、这些可歌可泣可回味的事，经由每一种植物汇聚在一起。写着写着会发现，作为先民衣食和医药的来源，植物与本草、农学、园艺、吃食、艺术，乃至文明交流史、历史地理气候等诸多领域都有关联。传说蒌蒿传说可解河豚剧毒，“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说的其实是一道顶级美食。“终朝采蓝，不盈一襜”，蓼蓝曾是我国重要的染蓝植物，承载着一部民族工商业的兴衰史。“分外一般天水色，此方独许染家知”，所以古人用鸭跖草画灯、制成胭脂名为“夜色”，传入日本后，竟在制作和服时派上用场……那些有趣的、美味的、好看的、动人的，共同呈现出一个妙趣横生、古典诗意的草木世界。
2.
写植物的过程也是学习的过程，是获取新知的过程。这本书里收入的42篇文章，大多是由于各种因缘际会写成的。2018年宫崎骏电影《龙猫》重新上映时，我注意到龙猫居住的那棵树，配音和字幕都说是樟树，但是树洞的洞口的果实和落叶分明来自橡树。到底是哪种树？这涉及樟树、橡树的形象和寓意，以及日本文化中“万物有灵”的自然观念。还有不少是为了解决阅读时遇到的问题。例如《诗经》“苕之华，芸其黄矣”里的“苕”，原本是鼠尾草，为什么很多《诗经》注本都解释为凌霄花？一番文献梳理、按图索骥之后，才知道“始作俑者”是朱熹。
朱熹的《诗集传》自元代以后成为科举取士的教材，影响深远，但对于一些名物的解释则不够严谨。一些植物的写作灵感则来源于旅行途中的发现。有一年去敦煌，在敦煌研究院的常书鸿故居中见到一棵五叶地锦，很有些年头。五叶地锦原产北美，华北东北居多，没想到在大西北也有种植。借着五叶地锦，我也得以写到第一代敦煌人的奉献精神。写五叶地锦时，发现它与爬山虎（中文正式名为“地锦”）是近亲，那么爬山虎又有怎样的故事呢？而爬山虎与野生的藤本乌蔹莓很相像，没想到这样一种蔓草，竟然来自于遥远的《诗经》时代。“葛生蒙楚，蔹蔓于野”，《葛风》这首感人至深的怀人之作，为何要以乌蔹莓起兴？写完乌蔹莓，我发现本草书籍中紧列其后的是另一种藤本——葎草，这不是我小时候吃过的中药吗？于是我开始写葎草，发现它的雄花可以代替啤酒花来酿造啤酒。而与植物相关的，家乡的美食、水杉林里的外婆、送我茉莉花和紫竹梅的中学好友，父亲带我四处寻医问药的那段日子，记忆深处这些珍贵的人和事，重又浮现于眼前，并且在多年后依然能够慰藉人心。这些都让我有足够的动力拿起笔，将它们写下来。
因此，通过写植物，我把自己钟爱的文学、历史、艺术、大自然，与生命中重要的人与事结合起来，写成后与大家分享，从中收获了很多快乐。写植物、看植物，也逐渐成为我生活的重要部分。于是从第一篇文章写《诗经》里的“绿竹”开始，陆续就有了构树、国槐、车前草……
3.
两年前，通过微信公众号“植物图鉴”主编蒋某人的推荐，我得以结识商务印书馆余节弘老师。商务印书馆的认可，对我这样年轻的写作者而言，无疑是一种莫大的鼓励。今天，这本书终于与大家见面了。
本书插图以古人手绘为主，尤其是日本江户时期著名本草学者岩崎灌园《本草图谱》、细井徇《诗经名物图解》、毛利梅园《梅园百花画谱》等。这些图谱既有西方博物学之精确，亦有东方文人画之趣味，本身就具有极高的艺术观赏性。设计师卿松老师在原图基础上制图，统一以淡灰色作为背景，使原本古旧的图片焕发了生机。每一幅插图都有图注和图说，使插图不仅与文字相互呼应，也成为一个可以独立阅读、欣赏的部分。
封面以《本草图谱》中的芡实作为主图，以明代文震亨《长物志》介绍芡实的文字铺底，使图文相映成趣。封面采用双封，护封暖色铺底，突出了草木特色，内封温润米白，散发着婉约气质。装帧采用空脊锁线，可以完全平摊，跨页图得以完美展现，极大地提升了阅读体验。国内知名的“雅昌艺术”负责印制装帧， 更使图书品质得到了保证。细心体会，我们身边这些平凡的一草一木，原来如此有趣，原来可以这么美。我们对于大自然的理解，也会因此多一分温情，多一分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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