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去参加一个庭审,法官问原告:“医生的诊断是你曾患脊髓灰质炎后遗症,本次又……”“我没那病,我从小就是小儿麻痹症。”原告断然否认。“你没得过这病医生怎么会这么写呢?”法官也一脸惊诧。“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没得过。”“脊髓灰质炎后遗症就是小儿麻痹症啊!”我忍不住插嘴。“你是医生?”法官问。“我不是,我只是知道这回事……”我还咽下了“这不是常识么?”这句话,如果说出来算是藐视法庭么?法官横了我一眼,宣布暂停,拿着诊断问法医去了。
知道得杂一些,就算不专,也不是坏事吧。参加自然茶聊的人,分享各领域专家的知识,并不是为了成为专家。为什么对不关己事的东西也感兴趣呢?世界如此多样,知道得越多,越知道不知道的更多。可是,知道一点儿是一点儿,毕竟知道是吧。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那么我们这些人生活在世间,又有什么用呢?世俗加诸我们身上的已足够背负,再不按照自己意愿来找点乐趣,简直就对不起自己。其实这还不是我们博物周知的动力,动力很简单,就是好奇。
山顶的云里面,为什么也有山呢?(供图/柿子)
对,就是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云彩很美,可它为什么有的白色轻盈,有的暗黑重浊,有的丝丝缕缕,有的块垒重重;有的孕雨,有的育雹,有的布雪呢?花儿很美,可它为什么有的花开四季,有的惊鸿一现,有的怡红快绿,有的无花而果,有的有花无果,有的如此相似可又不同种属,有的看不出相似却同属同科呢?普通麻醉跟插管麻醉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植物人不予营养支持后多半死于肺部感染?“脏”空气里有什么?“脏”水里又有什么?蛋糕油是什么东西?臭粉呢?塔塔粉呢?卡拉胶呢?
我们问这个世界,有问才有探求,才有解答。前些时我领一个七岁男孩儿去逛公园儿,他从来没有闻过月季花的香味儿。“妈妈不让,说里面有虫。”他解释说。月季的花瓣如同红丝绒,我让他拣一些,他小小心心地挑选没有一点残缺、形状最规整的,沾了一点点虫粪的就不要。“脏。”他说。拣着拣着忽然惊叫:“蚂蚁!有蚂蚁!”我以为见了蛇呢。我建议他把拣到的花瓣收起来,到时候洒妈妈一身,给她个惊喜。我们回到车边,孩子得意地掏出花瓣,两个小手捧给妈妈,妈妈为难地说:“花瓣啊,车上没地方放呢。”
这个妈妈在单位工作干得风生水起,人际关系处理得八面玲珑,可我觉得她很无趣,不是个好妈妈。
只有对这个世界好奇,没有被生活的尘埃遮蔽双眼,没有被“糊涂脂油蒙了心”的人,才可能发现这世界的好,问出这世界所展露出来、而又没有给出答案的问题来。 “童心”现在已经不多了,我一见到孩子们做作地摆出各种姿势,讲出胡编乱造的所谓童话,装天真地问出早就知道标准答案的愚蠢问题,就心痛。
爱好,就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发出的电波,只有同频率的人才能收到。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聚,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散。各式各样的好奇衍生出豆瓣上各式各样的小组,这是很开心的事情。《围城》里赵辛楣以为方鸿渐跟他同爱苏小姐,把鸿渐叫做“同情兄”,其实我们这里多的是“同样想知道这个事情”的人,也可以算是“同情兄”罢。
每次看到自然茶聊又开聊了,我就心痒,写了好几遍“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真是向往啊。知道些不知道的东西,看看未曾到过的地方,见些牛人大咖,想象做为白丁的家庭主妇我,坐在鸿儒之间而并不自惭,只缘四围全是“同情兄”之故,这有多开心呢。仿佛一人游山,正孤寂间,有樵夫指路,有野老讲古,有隐士甚至愿意同游,且声气相通、意气相投——人生之乐,止于此耳矣。
文笔太好了,佩服佩服同情兄
看着真舒服!
喜欢。:)尤其喜欢爱好是我们发出的电波只有同频率的人才能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