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古道沿途博物考察是今年自然探索活动的重点,第一次活动经过一冬的蛰伏终于在3月30日成行。正值初春,万物始萌,也给原本的访古之旅,带更了很多接触植物、动物的机会。
为了避免被吐槽为“条理混乱,指东打西”,一开始先介绍下时间地点人物。
2013 年3月30日,晴。领队是神通广大、帅萌兼修的李录,研究古生物的他,也客串负责了本次探索的地质讲解。年高则接过了小白杨的大旗,负责为大家讲讲古迹的故事。植物所萌少年自源,擅长幽幽地辨认植物和幽幽地吐槽。号称学艺不精遂自封为吉祥物女孩的三三,也拉来了博士师兄罗心宇帮忙辨认昆虫。AK和郑洋,擅长拍蛇的他们此次虽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但是用他们的镜头拍摄了大量精彩花絮。老朋友老余、青梅、逗逗豆豆以及新朋友老唐、孙玉倩、西山阳光,也都带来了不少欢乐和惊喜。在活动的后半段,更巧遇了同去寻化石的杨海波同学。
主线剧情的路线为岢萝坨—娼妓桥—沿途早春昆虫和植物考察—秋坡村废墟—汉白玉牌坊—摩崖石刻—接触带变质岩—大灰厂化石点(热河生物群)。各路支线剧情,详见下文。
是日天朗气清,早晨的阳光照耀在苹果园地铁口的集合点,让原本担心会有阴雨的众人松了一口气。
人员齐整后,李录君带来了当天的第一个支线小惊喜——逛鸟市、看野鸟。穿梭在早点铺的烟汽和周末各色行人中,我们跟着李录走进了一圈不起眼的围墙内,和墙外单调萧索的形象大相径庭,墙内竟藏着一个热闹的市场,除去大半卖鸟的,还有些卖工艺品、小金鱼和杂货的摊子。当我们比划着说“蓝色的鸟”“红嘴的鸟”的时候,就无比地想念云中鸟同学了。不过在大家的互相补充下也算认识了珍珠鸟、靛颏、八哥等几种笼养鸟,还知道了啄木鸟的足为对趾足,两趾向前,两趾向后,便于攀附。
在开往岢萝坨的车上,自源还小范围普及了金钟花和连翘的花期不同,在北京较早开放的是金钟花(具体对比参见阿蒙相册)。
下车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庞潭古道的标识,而对面就是传说中的娼妓桥,掩藏在农家院之间,果然不显眼。桥头石碑只写了“古桥”二字,背面大致介绍了桥的由来。这座桥建于明代初年,是娼妓们为了方便上山赶秋坡,捐资兴建的。情愿将此桥作为自己的替身,让千人踩、万人踏,以此赎罪、积累功德,盼来世不再坠入娼门,和鲁迅在《祝福》中写的“捐门槛”有类似的意思。年高又告诫广大男队员们,据传男子夜卧此桥,多生异梦。
就在这古迹上,我们又发现了愚人金(即黄铁矿),是还原性环境的指示标志,其比重比真正的金子小很多。
又见愚人金(供图/罗心宇)
尽管李录君之前一直谦虚说不懂地质,看到岢萝坨村口的大石,还是非常认真地介绍起来:这是一块正变质岩,所谓正变质岩就是由火山岩变质形成的,相对的是由沉积岩形成的副变质岩。这种岩石是受高温高压形成的高级变质岩。岩石中,黑色的部分是辉石及角闪石,片状的部分是云母,粉色的是钾长石和微斜长石。又一次让大家感慨一草一木皆有理,平时不会留意的石块也蕴藏着这么多的知识。
路上,自源指着头顶幽幽地说,榆树开花了。见大家纷纷表示看不到,他又幽幽地吐槽,虽然很小,但是都开了啊。后来在摩崖石刻下,我们得以近距离重遇盛开的榆树花,于是奉上下图。而春天人们吃的榆钱,也就是榆树花谢后所结的翅果了。
榆树花(供图/罗心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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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修路留下的山体切面上发现了很多小孔,是泥蜂的巢。刀客特罗用老余的地质锤刨了一会儿,可惜没有找到越冬的幼虫或者是蛹。但是说起来泥蜂,这类昆虫筑巢的习性实在是非常有趣。泥蜂是独居的昆虫,虽然喜欢将巢筑在一起,但是经济(当然说的是食物啦)上是彼此独立的,雌虫独立喂养自己的后代。泥蜂的巢就是这些强壮而勤劳的母亲哺育后代的场所。泥蜂科昆虫一般选择土、朽木或者木材中蛀干甲虫的旧蛀道筑巢,具体到各个种类,还有各种各样的有趣形式,这里就不一一介绍了。我们碰到的这种背阴潮湿的“土墙”就是非常理想的筑巢场所。泥蜂妈妈会捕猎各种各样“好欺负”的昆虫或者蜘蛛,带回巢里,在上面产一枚卵,幼虫孵化后就以它们作为食料,有些种类的泥蜂食性还会比较单一。它们在捕猎的时候通常用蝥针去刺猎物的神经节,注射毒液使其麻痹;有的则会直接杀死猎物。刀客特罗的一个基友就曾经观察记录过中国农大西校区校园里的银毛泥蜂,它们在沙地上筑巢,并且专吃螽斯。
泥蜂巢(供图/罗心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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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边,有散落的角砾岩,李录讲解到,这些角砾岩属于石炭二叠纪杨家屯组,分选较差,几乎没有磨圆。而走了不远又看到了砾岩,砾岩的分选就比较好,以圆形砾石居多。
另一边,自源也举着两株禾本科植物的花序轴,让大家观察不同的花穗排列方式。还有意大利苍耳和普通苍耳之间的差别,一般意大利苍耳果实个头要大一些,且刺上有明显的倒钩(挂在头发上更不容易掉下来= =+)。
郑洋眼尖,看到了一只沙潜。沙潜,学名网目拟地甲,是鞘翅目的昆虫。一般早春杂草发芽的时候,成虫就大量出土,取食蒲公英、野蓟等杂草的嫩芽。也算是早春昆虫了。
说到野菜杂草,自源带着大家认识了地黄和车前,并且指出车前是一个属,在北京地区常见的种就是车前,而种间区分的一个重要依据是叶的宽长比。尽管看到臭椿时自源吐槽上次探索已经讲过了,这次他还是带来了不一样的辨别香椿和臭椿的方法:观察叶痕,臭椿维管束(小点点)为9个,香椿为5个。还有通过刺来辨别北京野外常见的花椒、刺槐和酸枣。花椒的皮刺基部扩大,主干刺密集;洋槐托叶刺基部没有膨大;酸枣的刺则明显要长。
沿途我们还看到地上有不少码放整齐的岩心,这些岩心是勘探地下地质和矿产情况的重要资料。
路旁废弃塑料棚子的出现实现了大家寻找早开堇菜的探索愿望。堇菜属的植物,在生活中常见的是早开堇菜和紫花地丁,一般早开堇菜的花期较早,典型的植株叶子较圆,而紫花地丁的花期稍晚,叶狭长(详情搜索<北京堇菜可视化检索表>)。不只有早开堇菜,我们在棚子里又发现了附地菜、二月蓝、酸模等。
走过一段平缓的山间小道之后,大家在李录和老余的带领下开始爬坡。尽管后来发现我们呼哧呼哧爬的貌似是一条垃圾道,还是有不少意外收获的。比如在道口发现了一株地钱,地钱上还爬着一只双翅目小虫(详见刀客特罗自吐槽);引得大家围观的有菊花状结晶的岩石;以及自源又默默辨认了的短尾铁线莲,由于天气还比较冷,现在看到的还只是具毛茸茸尾巴的瘦果(拓展知识,北京常见的四种铁线莲:短尾铁线莲、芹叶铁线莲、半钟铁线莲和长瓣铁线莲)。
菊花状结晶(供图/年高)
爬上一块儿平台,年高发现了两棵八宝景天,并解说道,八宝景天是常见的园林绿化用的多肉植物。和很多多肉一样,耐寒耐旱,非常好管理。在废墟中还散落了不少香椿的果荚,一簇簇,像花一样,十分讨喜,不一会儿就几乎人手一串了。同样可爱的还有种子像针一样的婆婆针,尤其是自源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格外之萌。昆虫方面,也找到了两样昆虫的蛛丝马迹:刺蛾的茧和广斧螳的卵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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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蛾的茧(刀客特罗怀疑就是黄刺蛾)也是这个时节常有的发现。那些美艳却毒辣的毛虫也有收起自己的毒刺的时候,它们制作石灰质的茧将自己包裹,然后进入预蛹期,再然后在茧中化蛹。它们以蛹的形态度过冬天(也有圈中朋友表示无数次剖开刺蛾的茧只见过预蛹),到了春天再羽化成蛾。另外,在刀客特罗的老家辽宁丹东,乡下人喜欢把刺蛾的茧拿来烤着吃,还是一道美味佳肴呢。
还有一个可喜的发现就是广斧螳的卵鞘,大家至少发现了三四枚,都是产在树枝上。AK向刀客特罗提出了这到底是广斧螳还是中华大刀螳的卵鞘的问题,刀客特罗回答说是广斧螳的时候也不是完全肯定。后来刀客特罗回到实验室求助了朱笑愚、吴超和袁勤新鲜出炉的《中国螳螂》这本书,印证了自己的判断。中华大刀螳的卵鞘泡沫更为丰厚,而且由于生活习性的问题,更多地产在较低的位置,比如灌木基部或者石头上;广斧螳的卵鞘没有那么多泡沫,显得略为干瘪和发黑,加之喜欢在树上活动,也更喜欢把卵产在高处。
广斧螳螂卵(供图/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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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拆迁的建筑物废墟中,我们还看到了两个残破的脊兽。三三将其中一个拿在手里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外形似马,有翅膀式的纹路,应该是檐角走兽中的天马。很多同学拍摄古建筑的时候都很喜欢照檐角的仙人走兽,而它们除了装饰,还有掩藏固定脊瓦的铁钉并保护其不受雨淋的作用。其顺序一般是最前方为仙人骑鸡(骑凤仙人),后面跟走兽,通常为奇数,9为最高。依次为龙、风、狮子、天马、海马、狻猊、押鱼、獬豸、斗牛(故宫太和殿为了显示规格高,在斗牛后又加了一个行什)。不过现代的民居则不太受这些规制的拘束。
废墟中的角兽(供图/AK)
再次翻越小土坡时,看到了传说中的北马兜铃的果实,像小灯笼一样。而马兜铃凤蝶的幼虫就十分喜欢取食马兜铃科植物的叶子。
马兜铃果实(供图/罗心宇)
又走了一段平缓的下坡小路,我们到达了芦潭古道汉白玉牌坊下。年高(掏出小抄)讲到,这个汉白玉石牌坊是明代(1599年)修建,清光绪十八年(1892 年)重修的。牌坊上雕佛像和金刚力士。正脊两端饰以龙吻,垂脊上饰有戗兽,小额枋上雕有二龙戏珠图案,这些都是规制高的象征。牌坊正面刻有楹联“星海空澄广映无边诸佛地,日轮星落鉴大明洪护梵王家”,横额是“永镇皇图”。三三小声补充,龙吻即螭吻,最早叫鸱吻,明代始现“螭吻”一说,通常为宫殿、坛庙所使用,等级较低的建筑一般则用望兽。及至清代,螭吻已经被礼制符号化,出现了“迎吻”这样的皇家礼仪活动,与亲耕、授时等属同一级别。牌坊檐下还饰有斗栱。由此可看出,这座现如今被写上“严禁吸烟、防止山火”的牌坊在过去还是地位非常高的建筑。转到牌楼的背面,老余又补充到在横额下方还雕刻有佛教八宝:宝伞、金鱼、宝瓶、莲花、法螺、吉祥结、宝幢、法轮。
戒台寺牌坊(供图/年高)
沿着芦潭古道向下,走到石佛村的摩崖石刻之下。大家一面观赏石刻,一面开始午餐。在崖壁上,高低错落共雕刻着大小18尊佛像,有观音菩萨、阿弥陀佛、释迦摩尼佛、药师佛、罗汉等。摩崖造像题刻文字目前发现5条,最清晰的是6号佛龛阿弥陀佛像,圆龛两侧刻有“京都清塔寺比丘成玉造”记录佛像雕刻人的来历。据《门头沟文物志》“清塔寺”是明代天顺初年郭真在元代大永福寺的废墟上重建,经明英宗朱祁镇敕封寺名为“清塔寺”。所以这尊6号佛龛是在明天顺年间开凿的。我们一致认为在李录君的眼睛里世界完全是平的,多陡的岩壁他都是轻轻松松,当真如履平地。于是在我们晒着太阳捶着腿的时候,他带着年高一起“走”上了崖壁去照全18尊佛像。
石佛村的摩崖石刻(供图/年高)
果然罗师兄大背包里各种各样的零食震慑到了大家,满满地摊了一片;老余则一如既往又带了好吃的小点心,还有肉;年高君则自制了三明治,让没有厨房的学生党羡慕不已……总之大家在正午温暖的日光下,边吃边聊,十分惬意。
吃饱喝足,继续上路。李录轻车熟路,带我们找到了白垩纪东狼沟组与中元古代雾迷山组接触带上出现的变质岩。这些变质岩属于斜方晶系方解石,特点是三个面互相垂直。李录又讲到,透明的方解石又叫冰洲石,可以用来制造精密仪器。
在前往热河生物群化石点的途中,我们还路过了两条蒸汽小火车的窄轨。宽度不足一米,并且轨道下边没有枕木。
支线惊喜二,偶遇坦克。虽然之前李录就预告过化石点附近有一个坦克基地,但当大家看到货真价实的坦克卷着滚滚黄土向我们的驶来的时候,还是激动地纷纷掏出相机手机一通抓拍。
在火炬树丛中,一小堆不太起眼的页岩前,李录从地上捡起一块儿,指着上边一圈圈像指纹一样的印痕说,这个就是东方叶肢介。纳尼!?这么容易就找到了!?于是大家纷纷蹲下身开始寻找。果然,散落在附近的东方叶肢介化石非常之多,稍稍留心就能发现。热河生物群的代表性化石属种包括东方叶肢介、三尾类蜉蝣和狼鳍鱼,李录说在大灰厂的化石点都可以看到。在找化石的同时,罗师兄还发现了跳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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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虫是弹尾目昆虫的总称,严格意义上讲这个目不属于昆虫纲,但是被包含在广义的昆虫“六足总纲”中。它们的跳跃不是依靠后足,而是腹部特有的弹器。这类昆虫喜欢潮湿的环境,并且生活中绝不少见——花盆的土表面那白花花的一片(白花花的一片……)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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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余在一个小坑里敲敲打打,发现了块儿狼鳍鱼尾的化石,一时间振奋人心,自源、三三都跑过去翻捡。另一边厢,李录年高等人巧遇了带了不少工具也来找化石的杨海波同学。就在海波敲敲打打的地方,逗逗豆豆捡到了当天唯一的一块三尾类蜉蝣化石。
支线惊喜三,在化石点的土坡下,藏着一窝刚刚一个月左右的小狗。不少同学跑去围观,李录君更抛弃了挖化石的众人,和小狗玩儿得不亦乐乎。不过青梅也提醒大家,幼犬在两、三个月的时候要“翻肠子”,彼时不能随便饲喂。
小奶狗(供图/三三)
逗完小狗,三三忽然人品爆发,徒手掰出了两块狼鳍鱼尾部的化石。郑洋随后也掰出了一块头部的化石。让手握地质锤的各位羡慕嫉妒恨。
狼鳍鱼化石(供图/杨海波)
李录看到对面山头有人拿着专业工具在刨地,就冲过去打招呼,年高随后跟到,没想到对方喊了声“年高”原来是自然笔记的老朋友,参加过第十一次茶聊的杨海波,正所谓天涯何处不知己,狭路相逢又见君啊!
回去的路上,李录年高老余三人还一起示范了地质锤的坐法。
至此主线剧情结束,欢迎各位补充其他支线剧情。
沙发!这游记写得好,详细又有趣。可惜图片看不见?虽然懂得不多,但我对这些都很感兴趣,尤其是认识植物。真想和大家一起上路,一道认识植物、化石、文化古迹⋯⋯暑假会去北京一段时间,怎样才能加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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