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海边。涨潮。
伏在桥上向下看,碧绿清澈的海水汤汤上涌至河道。
鱼!成群的针鱼、矛尾刺虾虎鱼、梭鱼都逆水捕食,间或有比目鱼如一片叶子顺水漂起。
针鱼翠绿,宝光闪烁,如同碧玉簪子,在水的最上层捕食,活泼如精灵。
矛尾刺虾虎鱼不会长得很大,体圆无鳞,沿海最是常见。肉极细嫩,炖豆腐一绝。
梭鱼生长迅猛,隆冬之前,渔民大量捕获。沙滩上到处都是用竹竿抬梭鱼的渔民,头与竿齐,尾可及地。梭鱼肉质粗糙发柴,并不算上等。冬天第一场大雪覆盖海滩,渔人在温暖的炕上摆上酒杯。炕下的大铁锅里,锅边贴一圈金黄玉米面饼子,锅底一条大梭鱼切段,沸腾酱黄的汤汁在鱼段间咕嘟起泡,香气猛烈纯粹,充满室内,浓重而温暖。窗外北风烈、寒天彻。
桥柱底部也有水涨来,两只螃蟹兴奋地顺水而出,一个背靠水泥缝隙,扬起大螯,另一个面对守者,奋起进攻:这是商议好了打一架。人伸手去捉,俩螃蟹就一齐对外,人一走,就又开始面对面对峙。走出几米,发现水底一只螃蟹且停且走,游得自在,这是打完了还是第三只?
涨潮是一场盛会。兴奋的水族奔腾跳跃,梭鱼“泼喇”一个鱼跃,银光铮然。
渔人提一张网,抱怨水太清,鱼在水底见到网影倏忽逃离,但他一网网并不少获。帮人从网上择鱼,一乐也。数过最多一网十七条,纯梭鱼,可惜太小了,大多不过二十公分。再就是矛尾刺虾虎鱼,渔人所最喜欢的,无论大小肉味都够绵柔鲜美。偶有力大刺硬的黑鱼,只是十公分左右的小鱼苗子,刺硬得也要好生躲避。一条半条随上来的比目鱼,太小了。我把它抛到水里,它只是肚皮朝天慢慢沉下去,“怎么?刚打上来就死了么?”话刚出口,它“嗖”一下就游走了,原来是装死。
海滩上有螃蟹的壳,被海水淘洗、海砂打磨得干干净净。也有极厚的牡蛎壳,被海水透雕出极古朴的图案。沙里有小小的白浮子,网球大小。因为是小时候见惯的东西,分外珍惜。
单叶蔓荆开在海边,紫色的小花,带一点点灰。牵牛花开在海边,开在田间,开在路旁。紫色的不全紫,带一点蓝,蓝色的不全蓝,带一点紫,中间的花筒是白色的,像从心里发出光来。
这自然只是美。无论你驻不驻足。
我常想,庖丁眼中的牛,除了筋骨皮肉,它还美么?一个植物专家眼中的植物,除了细胞结构,它还美么?对这个世界无知一点,对它的美的赞叹会少一些么?求知的过程,看到花的美,想知道它的名字,知道了它的名字,了解了它的结构、分子构成,还觉得它美么?求知的人,最终是不是还得回到感性上来?不欣赏、只了解,能走得远么?
而自然本身,它在乎这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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