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笔记与《时蔬小话》

自然笔记与《时蔬小话》

阿蒙、《时蔬小话》和自然笔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多年前,几个喜欢在郊野行走的年轻人因植物而在豆瓣结识,他们是空错、马二、阿蒙、炸鱼与小老虎。后来自然笔记成立,这些年轻人便开始把自己所写的一系列博物类文章发布在自然笔记上。其中阿蒙的许多篇《菜根小话》便是如今《时蔬小话》的前身。商务印书馆的编辑老余被这系列吸引住,与阿蒙约书稿,现在老余已经是自然笔记最活跃的成员之一。

大概三年前,在书的写作和成型过程中,阿蒙经常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邓安庆、沈书枝等人会在旁做些写作上的引导,后来,他俩也成为了自然笔记的好朋友。

一年前,书进入最后的编辑过程,书名叫什么?自然笔记开了一个豆瓣活动征集书名,终于敲定叫《时蔬小话》。为了能让书读起来更舒服,更美观,阿蒙与老余陷入到紧张的“争吵”环节,封面与内页图样设计他俩各执己见。自然笔记的人经常要扮演调停者,以一个读者的身份提出各式各样的意见和建议。最后封面图由年高绘制,几经调整才出现今天整本书的效果。

十天前,《时蔬小话》的发布会在北京进行,同时也是自然笔记第18期茶聊。自然笔记的朋友们又聚在了一起,庆祝这本凝聚了自然笔记许多人力量的书籍诞生。

虽然这应该是一篇书评,但我更想讲一讲这本书背后这些人的小故事,自然笔记未来还会有更新更好的发展,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变化,最重要的是有能一起玩的朋友,热爱自然和生活的朋友,这也是这本《时蔬小话》最开篇阿蒙写下的话语。

是以为推荐。

自然茶聊第18期部分成员合照
自然茶聊第18期部分成员合照

 

小话·笔记

春暖花开的时候,父亲打算在阳台上种辣椒。从楼下花坛里取回的土,父亲添杂了旧年托人找来的肥,实实的把沾满土锈的花盆满上。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包着种子的纸包,用手指把种子一粒一粒的蘸出来播在土里。

父亲在农村生长,自然懂得很多和农事有关的事情。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常带着我在安静的田地里的读书。初春的田地刚刚犁过,父亲怕我跑远,便叫我到他身边,讲些他小时候在田里的事情给我。我喜欢听那些简单有趣的事情,就像我从未接触田地,那些田埂上开着一串一串毛茸茸的小花,让我知道世间的事情还有这么多可以任由我触碰的。

自那时起,我常常在父亲空闲之时让他讲旧事给我听。那些事情算不上故事,没有多少来龙去脉也没有多少波澜曲折,它就是父亲儿时的记忆:那些老家的花草树木,已经消逝的旧时庭院,爷爷栽植的桃李杏树,还有父亲最爱偷吃的葡萄。那些短小而简单的旧事,是父亲一点一点讲给我听的,我只是安静的听着,在心里描摹着那个并不繁茂却很有意思的田园。这只是父子之间短小的说话,这些平淡到连故事都谈不上的事情,却牢牢的镌刻在我的脑海里。我喜欢这样的事情,还为这些细碎般的说话起了一个有别“故事”的名字:小话。

或许是儿时父亲对农村生活的小话,让我产生了很多对充满旧时光泽的事物的兴趣。虽然仅有只字片语,却在漫漫的记忆中积累一个个故事。它们连着,又似乎不连着。那些日常又充满着很多消逝和未消逝的风物,就好像我亲自经历的一样,清晰的留存我的记忆里。于是我喜欢这些细碎的小话,它让我寻找到我无法触及却可以触及的这个世间。

这便是小话。在我看来,那些细碎的称不上故事的记录,都是关于自然和生活的小话。

小话有些太简单,简单到我并没有想到要把这样细碎且平淡的事情记录下来。它所承载的只是自然的记忆通交流传递给我,然后为我所感染。这些属于每个人简单平淡的情感与对自己生活过的风物交织后的结果,是每个时空所拥有的留存。它或许只是父亲认识生活的视角,或许只是我感知自然与生活的一个闪光,在我看来不值一提。

老家墙角下那棵爷爷栽下的连翘,在春日里盛开如瀑布般的金黄已经变的越来越稀疏;父亲儿时的庭院池塘在我出生前就已经填成平地;村子里记得土法酿醋的老人越来越少,那些曾经记忆里的东西,却一点一滴的逐渐被时间抹去。我们生活中很多细碎的东西,终究要随着我们老去,或许消失,或许变的难以言语。这些只存在言语中风物的消失,对于那些不曾接触的人们已经无法还原。

于是很多人想要留住记忆,他们利用便捷的工具去记录那些想要留住的东西,或是照片,或是写生,或是文字。那些静止的光影,在写生簿上勾勒的线条中填的色彩,以及成熟动人的文字,正是以这样的方式,我们可以把那些容易消失静止的风物、活动的风俗长久保存下来。我想这可以叫做笔记,把那些害怕遗忘的东西用各种方法承载下来。于是这些笔记可以留给那些想知道这里曾经存在过什么的人,让他们还原出这里旧时的风貌。

这便是笔记。在我看来,那些值得留存的记忆也罢,口口相传的小话、故事也罢,都是时间与空间的写照。

在生活中,我渐渐结识了一些朋友。他们告诉我,在变换的自然里,那些存在的,即将消失的,或者已经消失的风物是值得我们用各种方式记录下来。人的生活离不开自然,每一个乡土风物、树木瓜果都是这个自然的一部分。正是如此,我明白那些被父亲熟知的,被我熟知的,甚至是生活熟知的细碎的事物是自然的话语。我们尝试去做自然的聆听者,用我们认为可以承载的方式去倾听自然的小话,从这纷繁言语中拼建出有趣的故事。这些故事,甚至是只字片语杂糅着人类与自然情感的小话,我们都可以记录下来,做成谁都可以读懂的自然笔记。

于是我们聚集在一起,把名字叫做自然笔记。我们用真知与实践来记录,记录我们的视野和经历中:现在的,是我们活着的;过去的,是消逝不久的。而这些是我们依然可以看得到,听的着,摸的清,尝的出,想的明,记得住的。

 

阿蒙
2013年12月26日

 

书写植物王国的“精灵”

文/王俊宁

如果要定义2014年“吃货们”最惦想的事件,《舌尖上的中国2》肯定位列其一。6月6日,随着《舌尖上的中国》第二季花絮的播出,这部满载期望的美食纪录片也在争议中落下帷幕。

撇开争议不谈,《舌尖上的中国2》掀起的又一轮美食高潮确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在“民以食为天”的中国,即便没有《舌尖上的中国》,人们对于美食的记忆依然不缺乏话题。最近,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一本《时蔬小话》便是一位普通人笔下的美食记忆。

时蔬物语

《时蔬小话》里描述的是植物当中与人类关系最为密切的一类——蔬菜。

“其实简单来说,‘时蔬’就是指季节的蔬菜。”说起书名,作者阿蒙告诉记者,“‘蔬’字通‘疏’,意为粗糙的蔬菜。而小话则是说书里写的是那些关于灶头吃食的记忆,以及那些关于野菜时蔬的故事。是我们现在依然可以看得到、听得见、摸得着、记得住的笔记小话。”

在这本书中,阿蒙用“百菜之王”“蔬菜之味”“异域之食”“疆场有瓜”“时园杂蔬”5个部分讲述了生活中常见的各种蔬菜,从白菜、野菜、瓜类和萱草百合类等都有涉及。

“在信息爆炸的时代,获取知识的渠道异常简单,所以从写作之初,我就告诉自己不能只是知识的单纯罗列,更要有我自己对于这些蔬菜的意象和感悟。”阿蒙说,“我希望从人们身边的故事说起,因为很多蔬菜或者食材其实在身边很常见,只是很多人都忽视了而已。”

在阿蒙看来,人们在庞大的植物王国里选择能够的食用的过程本身便是充满故事。“也就是说如今我们吃的蔬菜在未被人类驯化之前,其实是野菜。人类从最初采摘阶段,到后来选择、驯化、栽培蔬菜,这本身也是蔬菜优化的过程。我也想要通过这本书告诉人们一些餐桌背后的东西,不只是蔬菜本身,也有蔬菜的历史。”

阿蒙喜欢用植物王国里的“精灵”来形容被人们选择的蔬菜。在他看来,在日常生活,每天三餐都离不开的蔬菜,是人们生活中最熟悉的食物之一。正因为我们对蔬菜们太熟悉了,却早已忽略了那些关于蔬菜的身世和趣闻。

《时蔬小话》正是采用浅显易懂的文字,风趣和温暖的故事,让大家对这些“最熟悉的陌生人”有新的了解。它不是深奥的教科书,而是一部淡雅清爽的开胃蔬菜,为大家献上来自植物的问候。书中除了介绍蔬菜的基本起源以及分化过程外,还就蔬菜对应的人文典故、烹饪方法和博物记忆等方面做了介绍,使得蔬菜在我们的生活中的形象鲜明而清新。

献给热爱自然和生活的人

作为商务印书馆“自然感悟”里的一本,《时蔬小话》也得到了北京科普创作出版专项资金资助。然而,说到北京科普创作专项资金的资助,责编余节弘却是“满腹苦水”。“因为科普资金的资助会有时间的要求,而阿蒙的交稿时间却一拖再拖。”

“余节弘是在2012年年初跟我提的出书计划,在2012年年底我已经写完了初稿。但是写完之后我需要润色,然后我就要求再给一个月的时间重新调整,之后有从一个月宽松到两个月,再到三个月,最终修改了6个半月之后才最终定稿。”说起拖稿原因,阿蒙表示,“因为我想把很多的东西都呈现给读者,后来相当于整本书的内容我又经过了重新的架构。”

“阿蒙自己是一个想要追求完美的人。”余节弘强调说,“其实我自己也是个完美主义者,但是由于时间的关系,实在是不能再改了,如果时间允许,这本书还会进一步修改。”

除了蔬菜本身,《时蔬小话》一书中“出镜率”颇高的还有阿蒙的家人。特别是母亲,在写道一种蔬菜时,有关这种蔬菜的做法和记忆往往和阿蒙的母亲联系在一起。

“因为对于蔬菜的味道记忆很多都来自我母亲。”阿蒙回忆说,“比如说,为了保持蔬菜的新鲜,我小时候母亲每年都会腌制西红柿酱。每到西红柿成熟的季节,便会购置几十斤西红柿,选取一部分蒸熟,之后放到罐里密封。那时候,每次上火母亲都会说,吃点西红柿酱,下火。以至于到现在,我每次看到西红柿第一感觉就是‘下火’。”

如今回过头来重读此书的有关章节,阿蒙依旧感慨不已。“我写到一些场景的时候,脑子里就会浮现出母亲或者父亲当时的场景,感觉依然历历在目。”阿蒙告诉记者,“所以我写这本书更多地也是一种感悟,把过去那种已经消失了的生活细节,重新发现呈现给读者,告诉自己和他人,曾经的时光并没有荒废。”

不止是写作上的用心,书里面用到的一些插图也是阿蒙亲自绘制。就连书封,也是他与责编商讨了无数次之后的结果。一个盛满蔬菜的篮子里,黄瓜、茄子、白菜、西红柿、辣椒、洋葱等人们熟知的蔬菜摆放到读者面前。翻开封面,便可以看见一句阿蒙的话:献给热爱自然和生活的人们。

“其实我是想要一种极简的效果。”阿蒙说,“就是像给读者一种黄昏归来,走进厨房看到熟悉的蔬菜,一种家的感觉,有种人情味在里面。

 

吃货的自我修养

文/顾有容 原载科学松鼠会

公众对自然的关注和好奇心,庶几可视为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标杆。这些年,看到越来越多的成年人面对一朵花、一条鱼、一只虫问出“这是什么”,我心里是很高兴的。不过嘛,在我们这样一个舌尖上的国度,上述问题往往有三个喜大普奔的后续:“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

颇有人为此痛心疾首,甚至上升到民族劣根性的高度,但我不觉得这三个问题有批判的必要。《礼记》里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由食欲驱动的好奇心是天经地义的,比如我自己投身植物学的原初动力,很大一部分就是在《中国高等植物图鉴》里寻找能吃的植物。

当然了,我也承认食欲是一种比较低端的欲望,在马斯洛的需求金字塔中位于最底层的“生理需求”;而成为一名自然爱好者甚至“博物学家”,则介乎顶级的“自我实现需求”和次级的“尊重需求”之间。这一发乎低小下、止乎高大上的精神修养跃迁,其实也和“能好怎”这吃货三大终极问题相关。一个门外汉会直接索要答案,而吾友阿蒙的这本《时蔬小话》,则是针对那些我们已经吃惯了的植物,去追溯人类解决这三个问题的过程。

解决第一个问题的,是演化本身。看见一个没有威胁的陌生生物的时候,“能吃吗”肯定是人类发自内心的第一个问题。这是演化赋予我们的生存本能,和肤色、语言、文明程度都没有关系。 “XX是朋友,不是食物”的价值观是后天赋予的,这点从达尔文和华莱士这一对好基友身上可以得到印证。华莱士是个吃货,考察马来群岛的时候不停地念叨“这个鸟好吃,那个鸟不好吃”;而达尔文比较爱玩,看到缩起来的象龟就要上去跳两下,但他在《小猎犬号航海记》里很少描述观察对象的味道——大概是因为他们家很有钱,从小不缺吃的。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克制见什么都想吃的欲望需要相当多的食物资源做后盾,而我们那刚从树上下来的祖先显然是没有的。

如果见过野生灵长类动物进食的情形,你想必会对“猴急”这个词有较为直观的理解,而我们祖先的吃相多半也好不到哪去。我现在就可以脑补出一队猿人一边行进,一边把树叶捋下来揉进嘴里的场景。人类的祖先具备长距离迁徙的能力,每到一处新生境都会面临很多新的“能吃吗”问题。在以个体生命和族群延续为代价的尝试中,这些问题都默默地被解决了。这个过程持续了几百万年,却也和之前的几亿年没有什么区别。

真正的变化发生在农业文明产生的时候,人类摆脱了自然选择的束缚,开始亲手解决“好吃吗” 的问题。阿蒙写道:“公元前8000年或者更早,的的喀喀湖,一支来自亚马逊盆地的印第安人迁徙到了这里……遇到了野生马铃薯。”同一时期以及略晚,人类在东亚遇到了野生稻,在地中海沿岸遇到了野甘蓝,在华北平原遇到了野生芸薹,在中美洲遇到了辣椒和南瓜。比这些邂逅更重要的是,人类发现吃剩的种子落在土里能长出新的植株,而且还能从中选出产量更高、味道更好的个体继续繁殖下去。此时距离孟德尔发现生物遗传的规律还有好几千年,先民们完全是凭借对自然的朴素观察完成了各种农作物的驯化过程。毫无疑问,“试吃”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种观察手段。在“好吃吗”的提问声中,植物随着人类扩散到世界的各个角落,获得了自然条件下无法产生的高度多样性。看了书里的这些故事,你还会觉得吃货的问题太低级吗?

顺便说,“好吃吗”这个问题在今天已经不适用于野生的物种了。人类按自己的口味把动植物折腾了上万年,并不是白费功夫。仍然偏执地认为野生的就是比家养的好吃的人,不妨去尝尝胡萝卜那细小坚硬的野生祖先,你可以在中亚以及本书55页找到它们。

如果说“能吃吗”背后的是演化生物学的科学问题,“好吃吗”背后的是引种驯化的技术问题,“怎么吃”则更像一个文化问题。这也是本书着墨最多的部分,小到一饮一啄的情怀,大到文化多样性和人类社会的变迁均有管窥。我在这个领域没有什么心得,但看得出来作者下了很大的考据功夫。作为博物学的基础,分类学本质上是考据修订之学,所以考据精神在博物学素养中是不可或缺的。不过爱好者大可不必拘泥于系统分类或名实对应的考据,翻古人的菜谱也是很有乐趣的事情。

最后说一件和本书题材有关的小事。前些天,桔子和我打算给将要出世的孩子起一个基于某种植物的字。最初选择的字里包括菘,取《离骚》“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句意,名为“畹菘“——于是种了三十亩大白菜的土财主感觉扑面而来,我们俩人笑得打滚。未几,阿蒙新书付梓,展卷第一篇就是《百菜之主》。

是为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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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条评论

  1. 泰国第三代试管婴儿(2014年09月14日):

    路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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